1906年生。福建人。民族史学家、历史学家。燕京大学历史系毕业,美国哈佛大学博士,后在法国巴 黎大学深造。历任云南大学、中国大学、燕京大学教授,曾任燕京大学校长、北京市教育局局长、中国社科院民族所研究员、副所长、中央民族学院研究部主任、中国民族史学会理事长、中国蒙古学理事长、中国元史研究会民誉会长。
主要著述:
在元史研究上有开创性贡献。
点校《元史》、主编《中国民族关系史纲》、《蒙古族简史》、《苏联历史纲》、论著有《蒙古族简史》、《新元史》、《爱薜传研究》(英文)、翻译有《蒙古社会制度史》。
古人说:“人生得一知己,足矣。”萧乾的朋友固然多,真正算得上知己的,屈指可数,翁独健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个。萧乾是1929年秋天在燕京大学校园未明湖畔结识翁独健先生的。那时萧乾是燕大国文专修班的学生,翁独健在该校历史系读二年级。一般人倘若有生理上的缺陷,最忌讳旁人注意到这一点。翁独健不但出身贫寒,还因幼年患小儿麻痹症,左足不良于行。他却积极地面对人生,起名儿“独健”。他确实做出了有着两健全的腿的正常人所难以企及的成就。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翁先生历任燕京大学代理校长、北京市教育局长等职,把最好的年华消耗在行政工作上。然而,在燕大关键性的最后几年,亏得有他这么个德高望重、口碑极好的民主人士,不知帮助了多少高级知识分子。这里我只举陆志韦(1894-1970)做例子。燕京大学有33年的历史,陆志韦执教和主持校务长达25年之久。燕大人才济济,陆先生功莫大焉。在1952年后的政治运动中,陆志韦校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,有一次燕大开批判会,他急得要撞墙,被翁独健先生一把抱住了。陆先生最终还是被迫害至死。但翁先生这一抱,总算是使陆先生延长了18年寿命。
1954年5月我和萧乾在东总面胡同46号作家协会宿舍里安家。5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,萧乾带着我和尚在幼儿园大班的铁柱去南池子,拜访翁独健一家人。那是一座舒适整洁的四合院,更吸引我的,是翁独健夫人邝平章嫂,以及膝下的四位聪明活泼漂亮的千金。尽管住在中式房屋里,她们个个都有点“洋”,也许是由于翁独健早年留学美国哈佛大学和法国巴黎,又在燕京大学任教的关系。他和邝平章是在美国结识的,她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,回国后几十年如一日地教书,我甚至觉得他们的长女如璧这个名字可能是Ruby一名的谐音。那一年,如璧才十四岁,是师大女附中的高材生。她身材苗条,到外地去参加花样溜冰比赛,刚刚回来。老二如琳也已考入女附中,老三如兰还在小学。最调皮的是老四如琏,见了我就喊“新娘子”。我梳着双辫,穿的朴朴素素,丝毫没有新妇模样。准是她的父母谈我们的事来着。给五岁半的她听见了。随后,三个姐姐拥着铁柱到厢房去玩,那天萧乾照了不少照片,可惜均焚毁于文革。70岁以前,萧乾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,他没少往翁家跑。我呢,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得照顾一对子女。1957年,萧乾成为“贱民”搬出“大酱园子”,次年发配到柏各庄农场去劳动,只给了我们一间平房,仅够堆家具的。1961年初,我获悉他将被调回,就把那间平房换成五条牛圈的三间东屋。6月,萧乾果然调回北京,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译所翻译《汤姆·琼斯》。1962年,我们自购了五间南屋、一间小西屋,安顿好后,首先告知翁独健。
这时我们才晓得,1957年他死活也不肯上台或写文章批斗萧乾。也只有像他这样名重一时的高级民主人士才能顶住压力。实际上,他还是冒了风险的。翁教授热爱祖国,思想进步,耿直不阿,颇孚众望,自抗日战争年代,就与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保持联系,支持并协助抗日斗争。解放战争时期,又让地下党员、进步学生在自己的家开会,进行秘密活动。丁磐石口述、陈远采写的《见证燕大在成都的岁月》(《新京报》2005年7月27日)中提到,1947年毛主席发表《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》这一讲话,丁磐石就是在翁教授家中收听的。丁磐石临离开燕园,奔向解放区前,向翁教授告辞。教授说:“如果不是腿脚不好,我也走。”
翁教授一身浩然之气,在文革中抵制了对吴晗《海瑞罢官》的批判。1970年竟然也被赶到干校去劳动,幸而次年就调回来,在中华书局负责点校《元史》。文革期间,我们自购的房子被占,我于1973年7月回京后,以办公室为家。萧乾则和小儿子住在仅八米的“门洞”里。1976年4月3日,我下班后到“门洞”来,替萧乾誊清他为审书组写的报告。六点来钟,翁教授突然推门而入。从他住的南池子到我们家(北新桥以南)要换两次车,他又有腿疾,我着实过意不去。我对他说:“萧乾到张淑仪(燕京时代的校友)家吃午饭去了,按说早该回来了,您坐会儿吧。”
翁老对时局忧心如焚,沉痛地说:“最近几天,老四天天到天安门去哭。一哭总理,二哭自己,三哭未来。”
寥寥十二个字,就把当时中国人民的情绪概括了。翁老真是把萧乾当作莫逆之交了,待在家里,无比烦闷,找萧乾来推心置腹地谈一谈。我告诉翁老,那天上午我跟着出版社的一批人给总理送花圈时看到的悲壮景象。人民英雄纪念碑几乎被各机关、学校、工厂送来的大大小小的花圈埋起来了。
这当儿,萧乾回来了。翁老和萧乾深谈到将近十点钟,这才送他到胡同口外的车站。
半年后,“四人帮”终于垮台。可惜翁老在新时期仅仅过了十年。1985年6月17日至1986年6月16日,我赴东京研究日本近现代文学。回国时萧乾到机场来接我,头一句话就是:“老翁于5月28日去世了。”回家后,我看到他于12日写的悼念文章《哭独健》,23日刊载在《光明日报》上,收入2005年10月出版的《萧乾全集》第四卷里。
今年是翁老百年诞辰,又是逝世20周年,他的众多学生和学术界人士,至今缅怀他。他的高风亮节,他在学术上作出的卓越贡献,将载入史册。(文洁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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